当前位置
当前位置: 首页 > 中外伊朗学研究 > 正文
“汉译波斯经典文库”新版总序(宋丕方)

历时两年多的修订,“汉译波斯经典文库”这套经过历史考验的享有世界声誉的文学名著,终于再次以全新的面貌呈现给中国读者。商务印书馆正式将这套新版名著定名为“汉译波斯经典文库”。文库收录了包括伊朗中世纪“四大柱石”在内的8位伟大诗人名下的10部著名诗作,共23卷次。这不能不说是国际文化交流中的一个盛举,也是参译者引以为荣的幸事。

15年前,“波斯经典文库”(18卷次)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让中国读者首次较为系统地接触到波斯文学的精粹;15年后,商务印书馆以更大的魄力推出新版,从而使“波斯文明”的精华更为全面地展现在中国读者面前。15年前,适逢中国国家主席出访伊朗,“波斯经典文库”由中伊两国元首签名留念并作为国礼互赠;15年后,由中国提出的、影响当代世界的构建“一带一路”蓝图倡议逐步变为现实,充满历史底蕴又与时代同步的中外优秀传统文化再次交融,而“汉译波斯经典文库”的出版,也将在中伊文化交流史上留下更加迷人的魅力和风采。

新版文库不仅修正了原译本中的某些错讹不足之处,对篇幅之巨仅次于《列王纪全集》的《玛斯纳维全集》,又组织人员重新进行翻译。另外,还增加了几个重要的新选篇目,如《蕾莉与马杰农》《内扎米诗选》《春园》等。在这里,要感谢伊朗伊斯兰共和国驻华使馆文化处和伊斯兰联络组织翻译出版中心对新版文库修订工作的支持和帮助,尤其是作为丛书顾问的阿勒玛斯耶博士和汉尼博士都投入了精力,为文稿和插图的编辑注入了很多心血。

我国读者对希腊英雄史诗熟稔于心,鲜有不知《奥德赛》和《伊利亚特》这两部不朽巨著的,鲜有不知盲诗人荷马的。但对伊朗英雄史诗恐怕知之甚少,少有知道篇幅足有《奥德赛》和《伊利亚特》两书五倍之巨的《列王纪全集》,少有知道完全凭借一己之力,强忍晚年丧子之痛,“三十年辛劳不辍,用波斯语拯救了伊朗”的史诗作者菲尔多西的。如果这些还不足以说明古代波斯文学经典在世界文坛上的崇高地位,我们不妨再听一听思想家和文坛巨匠的声音。

德国诗人海涅曾专门写过一首诗《菲尔多西》:“全诗繁词丽藻,娓娓动人,/光怪陆离,铄石销金,/真是不同凡响,宛如/禀受着伊朗的神圣的光明……”

郑振铎与其遥相呼应。他在其《文学大纲》中说:“他的诗名极高,在欧洲人所知道的波斯的诗人中,他是他们所知的第一个大诗人,如希腊的荷马一样……《帝王之书》(即《列王纪全集》)中有许多节是非常美丽的,其描写力之伟大与音律之和谐,没有一个诗人可以比得上他。”

就中国读者而言,恐怕很少有人知道,在伊斯兰世界还有一部被后人形容为“汪洋大海”的文学巨著——《玛斯纳维全集》,这是一部集哲学、神学,特别是苏菲神秘主义、伦理道德、正心养性于一体的煌煌巨著;恐怕很少有人知道它的作者鲁米;恐怕很少有人知道鲁米的诗在当代美国人中赢得了怎样的声誉。

英国《卫报》一位专题作家在介绍《玛斯纳维全集》时说:“在美国最畅销的诗歌集不是美国现代著名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华莱士·史蒂文斯、西尔维娅·普拉斯,也不是莎士比亚、荷马、但丁等欧洲诗歌巨匠,而是一位伊斯兰宗教人士、著名苏菲思想家鲁米的诗集。”美国诗人和文学教授克尔曼·巴克斯翻译的《玛斯纳维》英文译本在全球的销售量超过了一百万册。巴克斯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鲁米的诗歌满足了美国人的精神和灵魂需求,这正是鲁米诗歌吸引众多美国人的因素之一。”黑格尔在谈及鲁米及其他波斯神秘主义诗人时说,他们“从自己的特殊存在中解放出来,把自己沉没到永恒的绝对里”。

至于被誉为“诗歌之父”的鲁达基、凭借“鲁拜”(即四行诗)风靡整个欧洲的欧玛尔·海亚姆、诗句被联合国用来阐述其宗旨的萨迪;其思想、其文采、其风骚、其韵致……读者诸君直接阅读文库就是了。

在500年左右的时间内,波斯古典诗歌园地出现了群星灿烂百卉争妍的景象,这虽然在文学史或思想史上不能说是绝无仅有,但至少可以说是罕见的。不仅诗人数量众多,而且大多是多产诗人。不同体裁和不同题材的诗动辄数卷,鸿篇巨制动辄万联,堪称洋洋大观。

本文库的参译者张鸿年、邢秉顺两先生是我的学长,张晖先生是我的同窗,文库面世前他们都有不止一部译作先后出版。我的合作者、穆斯林朋友、《玛斯纳维全集》后半部分译者白志所先生精通波斯语、阿拉伯语,对伊斯兰教及其相关文明有广博的知识和精到的理解。沈一鸣女士出国进修的研究课题正是本文库中的《春园》。可惜我对他们此前和收入本文库中的译作未得一一拜读。至于我本人,虽然喜爱诗歌,但从事波译汉的翻译比他们都要晚。只能说,想有所为,勉力为之。其理解不当之处,错讹失误之处,当不止一二。一句话:得失寸心知。新的、质量更好的译本产生一直是我的期待,凡此,只能寄希望于后哲,寄希望于未来。

说到未来,让我想起了过去,想起了张鸿年教授。不论在波斯诗歌翻译实践还是对波斯文学的总体研究和把握上,先生都堪称大家。每一个版本的产生,他都是呕心沥血全力以赴的。在得知阿羊先生策划新版文库这一重大举意时,他以多病之身,不知老之将至的热情立即投入了筹备工作。新版文库运作期间,从文库规模、确定选题、选择蓝本、组织人力,一直到同出版社和伊朗驻华使馆文化处联系具体事宜,他都一一躬亲。他不仅认真校核了已经出版,但未收入湖南文艺版文库的译作《蕾莉与马杰农》,还对《列王纪全集》《果园》《蔷薇园》等进行了重点校核,并积极联系增加新选题,可以说勤奋不倦,直到最后一息。他一人的译作,在两个版本中其数量均几占半数。但他绝未因此而满足,如若天假以年,他一定会按照既定的蓝图继续耕耘下去。

十三年前,先生得知,令泰戈尔、纪伯伦为之倾倒的苏菲圣哲、现代城市人的伟大治疗师——鲁米的英语选译本在美国风行一时。他当即给我打电话,力主我和他编译鲁米的《夏姆斯集》。可叹,因故未能成事。如今,更大规模更高层次的中伊文化交流前景可期,然先生却壮志未酬身先去矣。每当我目睹《夏姆斯集》静静地躺在书架上,几被尘封,不由心生:啊,若苍天再假我20年……

时光匆匆,不足10年功夫,曾十分关注文库出版并作丛书顾问的德黑兰大学教授夏希迪先生、北京大学教授季羡林先生,波斯诗歌翻译的巨擘张鸿年先生,都先后辞世。新版文库出版之际,原计划由张鸿年先生执笔的《新版总序》,由我勉力捉刀。借此,我怀着无限敬意,对他们表示深切的怀念。

昔人已乘黄鹤去,高文典册遗后昆。

透纸墨香凌云上,化作心香遥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