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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美尼德帝国君主与巴克特里亚督区总督

内容摘要 本文试图通过揭示阿喀美尼德帝国君主和巴克特里亚督区总督之间的关系,略窥这一时段波斯和中亚的关系。关 键 词 阿喀美尼德帝国;巴克特里亚督区作者简介 余太山,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

文章来源 原文刊登于《西域研究》,2022年第1期。全文如下:

一般认为,由居鲁士二世(Cyrus II,约前559~前530年)创建的阿喀美尼德帝国有一个高效的官僚体制。这一体制是在借鉴阿卡德帝国(Akkadian Empire)和亚述帝国(Assyrian Empire)管理模式再加以改进而形成的。按照这种模式,帝国被划分为督区(satrapy),由总督(satrap)管理,负责征税、募军、镇压叛乱、抵御外患等。[1]

据大流士一世(Darius I,前522~前486年)的贝希斯敦(Behistun)铭文(DB§6.1.12~17),帝国被划分为23个督区,明确规定各督区每年需要缴纳的贡品。其中,位于中亚[2]的有以下6个督区:德兰葵亚那(Drangiana,今伊朗锡斯坦与阿富汗西南部)、阿里亚(Aria,阿富汗西部)、花剌子模(Chorasmia,今咸海南)、巴克特里亚(Bactria,今阿富汗北部)、索格底亚那(Sogdiana,今塔吉克斯坦西部和乌兹别克斯坦东部)和阿拉霍西亚(Arachosia,今阿富汗南部)。[3]

记载阿喀美尼德帝国督区者,除大流士一世的贝希斯敦铭文外,主要是大流士一世的纳克泽·罗斯塔姆(Naqš-e Rostam)铭文(DNa§3.15~30)和薛西斯一世(Xerxes I,前486~前465年)的波斯波利斯(Persepolis=Daiva)铭文(XPh§3.13~28)等。[4]书面资料主要为希罗多德(Herodotus,约前484~前425年)《历史》[5](History,III,90~94);而有关亚历山大东征的史料,如阿瑞安(Arrian,约公元86/89~146/160年)的《亚历山大远征记》[6](Anabasis)等亦有记载。德兰葵亚那、阿里亚、花剌子模、巴克特里亚、索格底亚那和阿拉霍西亚督区均见载于上述诸铭文,除阿拉霍西亚外,亦见载于希罗多德《历史》。

今案:既然阿喀美尼德帝国的督区制度并非该王朝首创,盖继承阿卡德帝国和亚述帝国者,则最早可能在居鲁士二世治期业已存在。而希罗多德《历史》所载,反映的也许正是居鲁士二世治期阿喀美尼德帝国的督区建制,尽管希罗多德宣称这是大流士一世治期的督区情况。

一则,希罗多德所载督区仅20个,大流士一世贝希斯敦铭文所载则有23个。此后,数目又有增加:大流士一世的纳克泽·罗斯塔姆铭文和薛西斯一世的波斯波利斯铭文分别为29个和30个。

二则,更为重要的是,希罗多德所载各督区并无严格的区划。就中亚各督区而言,草创痕迹清晰可见。如:“从巴克特里亚人居地直到Aegli人居地”为第十二督区,“帕提亚人、花剌子模人、索格底亚人和阿里亚人”为第十六督区等类似情况在贝希斯敦铭文中已不复出现。我们不清楚,希罗多德自何处获得这一份关于督区的资料,但若贝希斯敦铭文镌刻于大流士一世即位之初,则希罗多德所载为居鲁士二世治期督区情况的可能性不能排除。

囿于资料,本文只能略窥阿喀美尼德帝国君主和中亚主要督区巴克特里亚督区总督之关系。

阿喀美尼德帝国大流士一世即位的过程涉及该帝国设在中亚的巴克特里亚督区的总督,有关记载以下列三种最为重要,兹述其概要如次。

据大流士一世的贝希斯敦铭文(DB§10~13,1.26~61),居鲁士二世有同母子:冈比西斯二世(Cambyses II,前530~前522年在位)与巴尔迪亚(Bardiya)。冈比西斯二世杀了巴尔迪亚,而国人并不知情。冈比西斯二世接着远征埃及,国内流言四播。有祆教祭司(Magian)名高墨达(Gaumata)者,在Paišiyâuvâdâ的Arakadriš山区作乱,[7]自称“巴尔迪亚”,颇得人心。他占领了波西斯(Persis)、米底(Media)等督区,于前522年7月篡位成功。冈比西斯二世去世后,高墨达在米底(Nisaia)的要塞Sikayauvatish被大流士诛杀。大流士一世登上王位,时在前522年9月。

而据希罗多德《历史》记载:冈比西斯二世征服埃及后,行为狂悖、不得人心(III,1~38)。主要的一件暴行是因忌妒而派亲信普列克撒司佩斯(Prexaspes)杀死了自己的兄弟斯美尔迪斯(Smerdis)(III,30)。祭司帕提泽提斯(Patizeithes)兄弟得悉斯美尔迪斯已死,秘而不宣。帕提泽提斯在苏萨(Susa)将其弟扶上王位。其弟亦名斯美尔迪斯,且长相和斯美尔迪斯完全一样。嗣后,他遣使包括埃及在内的国内各地以及军队,宣布居鲁士(二世)之子斯美尔迪斯登基。冈比西斯二世闻信立即赶赴苏萨惩治叛者,而在埃克巴塔那(Ecbatana)被自己的佩剑误伤,不治身亡。冈比西斯二世在死前识破了帕提泽提斯的骗局,但在场波斯人根本不信所言,认为他杜撰了关于斯美尔迪斯死亡的故事,旨在使波斯人起而反对斯美尔迪斯。假斯美尔迪斯则宣布豁免各地三年的赋税和兵役,因而深得人心。加上普列克撒司佩斯在冈比西斯二世死后矢口否认自己杀死了王弟斯美尔迪斯,帕提泽提斯之弟平安统治了波斯7个月。骗局终被波斯贵族Otanes识破,他联合另外六位波斯贵族,以及普列克撒司佩斯(他改口证实斯美尔迪斯已死),密谋杀死了帕提泽提斯之弟(伪斯美尔迪斯)。其中一位贵族登上了波斯王位,史称大流士一世。(III.61~87)

今案:以上两者所述有所不同,如:冈比西斯二世兄弟的名字,贝希斯敦铭文作巴尔迪亚,希罗多德作斯美尔迪斯之类,但均称阿喀美尼德帝国王位被冒充冈比西斯二世之弟者篡夺。

值得注意的是科特西亚(Ctesias,前5世纪)的《波斯史》[8](Persica)在记述大流士一世登基一事时,提到了此事与阿喀美尼德帝国东北边境最重要的督区巴克特里亚督区总督的关系(vii-xi,F9.8),据载:

[居鲁士二世]弥留之际,立其长子冈比西斯(Cambyses)为王,委任其次子坦岳可萨克斯(Tanyoxarkes)为巴克特里亚人、花剌子模人(Choramnians)、帕提亚人和Carmanians之主[9],允许他蠲免上述地区之贡税。(vii-xi,F9.8)

冈比西斯二世在位时,有祭司斯玢达达特斯(Sphendadates)向冈比西斯二世诬告其弟坦岳可萨克斯密谋造反。冈比西斯二世召见坦岳可萨克斯,后者因故不能按时前来,斯玢达达特斯以此坐实坦岳可萨克斯之叛。嗣后,冈比西斯二世将其弟秘密处死,因斯玢达达特斯长相酷肖坦岳可萨克斯,而令斯玢达达特斯假扮其弟。接着,斯玢达达特斯“被派往巴克特里亚,以坦岳可萨克斯的身份管理一切。嗣后,冈比西斯二世意外去世。在他死前,已有知情者Bagapates和Artasyras谋划让斯玢达达特斯来统治王国,且在冈比西斯二世死后照办了。然另一知情者Izabates携冈比西斯二世尸体回波斯后向军队泄露了内情,大流士等七个波斯贵族遂起而杀死斯玢达达特斯。斯玢达达特斯死后,王位由大流士(一世)继承。(xii-xiii,F13,9~17)

其中,坦岳可萨克斯和贝希斯敦铭文的巴尔迪亚、希罗多德《历史》中的斯美尔迪斯应为同一个人。[10]而篡位者斯玢达达特斯在贝希斯敦铭文中作高墨达,在希罗多德作斯美尔迪斯(与居鲁士二世之子同名)。[11]

科特西亚的记载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冈比西斯二世听信斯玢达达特斯的谗言,认为坦岳可萨克斯可能谋反,篡夺王位,以至于手足相残,[12]主要原因应该是其弟坦岳可萨克斯在其父生前就执掌巴克特里亚等帝国东北边境重要督区。

目前,多数学者认为以上各种记述存在一个根本性错误:冈比西斯二世并未杀害其弟,亦不存在冒名顶替的篡位者。冈比西斯二世去世后,即位者正是其弟。上述故事是大流士一世捏造出来的,无非是掩盖自己弒君夺位之罪,以塞悠悠之口。[13]至于贝希斯敦铭文称篡位者揭叛旗于扎格罗斯(Zagros)山,而不是巴克特里亚,可以这样解释:篡位者既欲问鼎中央,自然不会始终局趣于东北边陲。而称其揭叛旗于山区,很可能是因为:按之祆教的宇宙观,由阿胡拉·玛兹达创造的地球,拥有一个完美的、水平的表面;山脉被认为是至高无上的神的对手安格拉·曼因尤(Angra Mainyu“敌对的灵魂”)反创造的结果。因而,篡位者揭叛旗于山区,是其邪恶之明证,必须记录在案。[14]

今案:即使如说者所言,大流士一世得位不正,依旧无法排除巴克特里亚督区总督在这一事件中所起的作用。另据科特西亚记载,在冈比西斯二世秘密杀死其弟后:

冈比西斯召见对坦岳可萨克斯最具影响力的太监拉比克索斯(Labyxos),以及其他人,让祭司以坦岳可萨克斯的姿势落坐,并问道:“你认为这就是坦岳可萨克斯吗?”拉比克索斯很惊讶,回答说:“我还能认为他是谁呢?”祭司和坦岳可萨克斯的外貌是如此相似,于是他被派往巴克特里亚,以坦岳可萨克斯的身份管理一切。五年过去,阿米提斯(Amytis)[15]从太监Tibethes处获悉已发生之事,Tibethes曾被祭司打过一顿。她向冈比西斯索要斯玢达达特斯,但他拒绝了。于是,她诅咒了一声,服毒而死。(xii-xiii,F13,13)

而在真坦岳可萨克斯死后,伪坦岳可萨克斯受命执掌巴克特里亚督区达五年之久,且广树恩信,也使他拥有了觊觎中央权力的实力。这同样表明巴克特里亚督区在这一事件中所起作用。

今案:本文并不关注大流士一世所杀巴尔迪亚之真伪。[16]本文所关心者仅仅是巴克特里亚督区总督和冈比西斯二世兄弟之关系。据科特西亚的记载可知,无论大流士一世所杀者是真是假,似乎均与巴克特里亚督区脱不了瓜葛。这是史料中首次出现阿喀美尼德帝国分裂势力以巴克特里亚督区为依托的记载。

薛西斯一世(XerxesI,前486~前465/464年)治期,王室兄弟间同样有争位之事,同样涉及巴克特里亚督区。盖据查斯丁(Justin,公元2世纪)《庞培·特罗古斯(前1世纪)〈腓力史〉摘要》(Epitome of Pompeius Trogus’ Philippic Histories,II.10)[17]记载:

过了一段时间,大流士又要重新发动战争,却在备战的过程中去世。他留下了几个儿子,有的在他登基前出生,有的在他登基后出生。其中最年长者亚里阿密尼斯(Ariamenes)根据长子继承法宣布他继承王国,此法符合生育顺序和自然法则,天下适用。薛西斯则说,亚里阿密尼斯确实出生最早,但其时大流士并无官职。而他本人是在大流士即位后最早出生的。因此,在他之前出生的他的兄弟们只可要求大流士当时拥有的私产,而不能要求王国;他本人则是他的父亲当国王时,把他培养成王位继承人的长子。

除此之外,他还说,亚里阿密尼斯出生时不仅父亲,而且母亲也是一介平民,外祖父的地位也相髣髴。而他自己的母亲是王后,他除了国王的身份外,他从来没有见过其他身份的父亲。他的外祖是居鲁士王,不是继承人,而是如此伟大帝国的创始人;即使他们的父亲给他们两兄弟同样的权利,他本人也该因继承母亲和外祖的权利而享有优势。为解决这一争端,他们在彼此同意的情况下,把它交付给叔父阿塔法尼斯(Artaphernes),因为他是家庭分歧的最恰当的裁判者;他在自己家里听了他们的恳求,决定支持薛西斯。这场斗争是以一种兄弟般的方式进行的,取得胜利的一方既没有表现出任何不体面的胜利,失败的一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而且,在争论期间,他们互赠礼物,这不仅显示了彼此的信任,而且显示了与对方交往的乐趣。判决也是在没有证人的情况下宣布的,听取者也没有一点怨言。那时两兄弟分享最伟大的王国,比现在瓜分最小的产业还要圆满得多。(II.10)

要之,大流士一世身后留下多个儿子,最年长者为亚里阿密尼斯。亚里阿密尼斯依据长子继承法宣布即位。但薛西斯一世提出,只有他才有权继承王位,因为他是大流士当国王后生下的第一个儿子。亚里阿密尼斯作为一介平民之子只能继承其父当时拥有的私产,无权继承王位。这一争端,双方同意由其叔父阿塔法尼斯裁定。阿塔法尼斯判决继位者应为薛西斯。亚里阿密尼斯并未表示不满,两兄弟从此友好相处。

同一事件,亦见载于普罗塔克(Plutarch,约公元46~119/120年)《道德论丛》(Morals)[18]一,第十五章“国王和将领的嘉言警语”(I,“The Apophthegms or Remarkable Sayings of Kings and Great Commanders”)[19]:

薛西斯:亚里阿密尼斯是大流士的儿子也是薛西斯的兄弟,离开巴克特里亚,率军前来,要与薛西斯争夺王位。薛西斯派员送上重礼,吩咐使者特别向他指出:“这是你的兄弟薛西斯为了表示情意所送的礼物,要是他登基称王,你在他的宫廷成为位阶最高的贵族。”等到薛西斯受到推戴成为国王,亚里阿密尼斯立即效忠称臣,同时将王冠放置在兄长的头上,薛西斯提拔他成为仅次于自己的二号人物。

《道德论丛》二,第三十五章“手足之情”(III,“Of Brotherly Love”,18)[20]记载:

大流士过世以后,有些人认为亚里阿密尼斯有权继位成为国王,因为他是先王众多儿女当中的嫡长子;还有人拥护居鲁士之女Atossa生的儿子薛西斯,他呱呱落地的时侯大流士已经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亚里阿密尼斯离开米底,[21]率领的军队没有表示敌意,平静的姿态像是寻求法庭公正的判决。这时薛西斯已经加冕,就像一位国王在执行他的权责。听到兄长来到的通报,取下王冠和佩戴的饰物,前去迎接亚里阿密尼斯,相互行拥抱之礼;他向兄长送上贵重的礼物,吩咐使臣要这样说:“你的兄弟薛西斯这番心意,是为表示他对你的推崇和敬爱,如果经由审查和选举的程序,他要是被波斯人奉为国王,就会让你坐在他的右边,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亚里阿密尼斯说道:“我接受送来的礼物,然而我认为我有权继承波斯帝国,等到我拥有以后,保证与我的兄弟共享富贵,其中又以薛西斯居于首位。”最后判定的日子来到,波斯人指派大流士的兄弟阿塔巴努斯(Artabanus=Artaphernes)担任庭长,薛西斯想要规避他们所作的决定,产生的结果可能出于阿塔巴努斯的授意,他认为正确的方式是诉诸民众对他的信任。他的母亲Atossa叱责他道:“我儿,阿塔巴努斯是你的叔父也是最正直的波斯人,为何你对他毫无信心?不论哪位兄弟经过判定成为波斯国王,就是居于第二同样获得尊荣,你对这样的竞争为何怀有畏惧之心?”薛西斯被他的母亲说服不再有异议,等到审查经过裁定,阿塔巴努斯宣布帝国的继承权属于薛西斯;亚里阿密尼斯听到以后立即起身向他的兄弟致敬,用手引导他登上国王的宝座。从此以后亚里阿密尼斯受到重用,能够享尽荣华富贵,他对薛西斯忠心耿耿,最后在Salamis海战中阵亡,英勇的行为可以表彰他的兄弟一生光荣的事迹。让我们把他当成善行和德行最为崇高的模范。

从中可知,大流士一世去世后,长子亚里阿密尼斯曾自巴克特里亚督区率军与其弟薛西斯争夺王位。薛西斯一世遣使赠送礼物,允诺其继位后,亚里阿密尼斯将成为位阶最高的贵族。兄弟间冲突方告结束。在另处,普罗塔克则说,亚里阿密尼斯自米底率军前往首都继承王位。其时,其弟薛西斯一世业已加冕,但他亲自迎接亚里阿密尼斯,表示愿经仲裁决定王位归属,负责此事的大流士一世兄弟阿塔巴努斯裁定王位由薛西斯继承。亚里阿密尼斯表示服从,从此,亚里阿密尼斯对薛西斯一世忠心耿耿,最后在一次海战中阵亡。

然而,除上述值得赞美的兄弟友爱之记载外,另有一段薛西斯一世与其同父同母兄弟玛西斯特(Masistes)相残的记录。[22]

据希罗多德《历史》(IX,108~113):薛西斯一世在萨迪斯(Sardis)时,觊觎其弟媳之美色,未能得逞。为达目的,使其子娶此女与其弟之女为妻。不料在苏萨举行婚礼后,薛西斯一世移情其子媳阿塔因塔(Artaÿnte)。然因阿塔因塔向薛西斯一世索取长袍,王后阿美斯特莉丝(Amestris)得知真相,盖此袍乃阿美斯特莉丝亲手为薛西斯一世编织,遂迁怒于阿塔因塔之母。王后设法从薛西斯一世处获得了折磨她的权力:割去其乳、鼻、耳、唇,拔除其舌。“玛西斯特看到自己的妻子被残害的惨状,马上就和他的儿子们商量,准备和他们以及其他一些人一起出发前往巴克特里亚,打算在巴克特里亚省煽起叛变,从而使国王受到重大的损害。”“然而,薛西斯已经觉察到了他的意图,派出了一支军队跟踪追击,在路途中把他本人、他的儿子们以及他的亲兵悉数杀死。”

有关希罗多德上述记载,学界可谓众说纷纭。

(一)不少学者认为,这一事件当发生于前479年Mycale战役之后不久,无非是一场亲兄弟间争夺王位的斗争,希罗多德的渲染并不可信。[23]或以为希罗多德所载薛西斯一世和其亲兄弟玛西斯特之间发生的故事中已融入了普罗塔克和查斯丁依据的资料。[24]

(二)亦有人相信,“Masistes”其实不是人名,而是头衔maθišta,波斯语意指“the greatest after myself[the king]”(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此,可将玛西斯特与普罗塔克所载亚里阿密尼斯堪同。[25]另说maθišta意为“王储”(as potential heir to the throne),[26]因而将玛西斯特和亚里阿密尼斯视作同一人。

(三)另有学者指出:在故事中王后阿美斯特莉丝为薛西斯一世所织长袍不仅是一件衣服,而是波斯君主制之象征。阿塔因塔索要长袍实际上是为其父玛西斯特向薛西斯一世索要王位。这也可以解释何以阿美斯特莉丝惩罚玛西斯特之妻而非其女,而后者所受酷刑乃常施诸叛臣者。[27]

今案:亚里阿密尼斯和玛西斯特似非一人,这应该是薛西斯一世即位后发生的又一场同室操戈:

1.亚里阿密尼斯和薛西斯一世同父异母,前者长于后者,玛西斯特和薛西斯一世同为大流士一世与其王后Atossa所生,为同父同母兄弟,后者长于前者,不可混淆。

2.亚里阿密尼斯与薛西斯一世的冲突发生在后者即位之初,而玛西斯特与薛西斯一世的冲突发生在后者即位之后。两者不仅时间不同,情节也完全不同。

3.“Masistes”果真是一个称号或头衔,亚里阿密尼斯和玛西斯特有可能先后获得,正如两人先后任巴克特里亚总督一样,特别应该指出,亚里阿密尼斯的巴克特里亚总督一职是由大流士一世任命的。换言之,不能据此将两者堪同。

4.无论亚里阿密尼斯还是玛西斯特均没有成为王位继承者,“Masistes”似乎不应理解为“王储”,而只是当时采用的人名。证据见诸巴比伦时期(前429年)Nippur城的一块黏土楔形文字碑,具体而言是一份商业文件;其中提及一人,名为Masishtu(Masištu);经鉴定,此名是“Masistes”的阿卡德形式。[28]

5.据希罗多德《历史》(VIII.89)和普罗塔克《道德论集》(vol.iii),亚里阿密尼斯(希罗多德作Ariabignes)死于Salamis海战,时在前480年;而玛西斯特死于前479年Mycale战役之后。很可能亚里阿密尼斯投身军旅后,玛西斯特就接任巴克特里亚总督。[29]

值得玩味的是希罗多德对于玛西斯特事件的评论:“我相信,如果他能够抵达巴克特里亚人和Sacae人那里的话,他完全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因为他颇受这两个民族的爱戴,况且他又是巴克特里亚督区的总督”。(IX.113)巴克特里亚人,甚至Sacae人爱戴玛西斯特的背后,是并不认可阿喀美尼德帝国的统治。

本文的兴趣聚焦于巴克特里亚总督与阿喀美尼德帝国君主的矛盾,盖事实真相很可能是薛西斯一世忌惮掌控边陲重镇的兄弟,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以致酿成惨祸。

客观上,薛西斯一世在位期间,巴克特里亚、连同毗邻的Sacae等地,对阿喀美尼德帝国中央政权构成威胁乃是不争的事实。

本节涉及亚达薛西斯一世(Artaxerxes I,前462~前424年)治期。[30]

据科特西亚的《波斯史》(xiv-xvii,F14,35)[31],在亚达薛西斯一世治期,有一位巴克特里亚总督造反:

巴克特里亚及其总督——另一个阿塔帕努斯(Artapanus)——反叛亚达薛西斯(一世)。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当战斗再次爆发时,因为巴克特里亚人逆风而上,亚达薛西斯(一世)获胜,整个巴克特里亚投降。

科特西亚称之为“另一个阿塔帕努斯”,以区别于谋杀薛西斯一世的阿塔帕努斯。但是,其人事迹不详。一般认为造反者其实是希斯塔斯普(Hystaspes)。[32]

据狄奥多罗斯(Diodorus,前90/89~前30年)的《历史集成》(Bibliotheca Historica)[33],希斯塔斯普是阿喀美尼德帝国薛西斯一世之次子,当其父被大臣阿塔帕努斯(或Artaban)暗杀后,其弟登上王位,史称亚达薛西斯一世。薛西斯一世去世时,希斯塔斯普是巴克特里亚总督(XI,69.2~6)。[34]因此,希斯塔斯普很可能是薛西斯一世任命的。

希斯塔斯普的结局史失记载,但据狄奥多罗斯的《历史集成》(XI,71),亚达薛西斯一世即位后,“首先是惩处那些谋杀他父亲的叛逆分子,接着规划和重组王国的事务,使得更能适合他个人的利益。有关总督之类重要的职务,举凡对他产生敌意者予以解职,从友人中拔擢有才干者充任。”

又据约瑟夫(Josephus,约公元37~100年)的《犹太人古代史》(Antiquities of the Jews)[35]:

亚达薛西斯执掌王权,任命了127个总督,从印度直至埃塞俄比亚。

谋反者果然是希斯塔斯普,其结局可想而知,不是被杀就是被罢免。

今案:如果造反的巴克特里亚总督是希斯塔斯普,等于又出现了兄弟相残的故事,而被害一方又是巴克特里亚总督。即使造反者是“另一个阿塔帕努斯”,只要他确系巴克特里亚总督,也依旧是本文题中应有之义。

本节略述大流士三世(约公元前380~前330年)治期阿喀美尼德帝国中央与巴克特里亚等中亚督区的关系。主要记载见诸狄奥多罗斯《历史集成》、普罗塔克《亚历山大传》(Life of Alexander)[36]、昆图斯·库尔提乌斯(Quintus Curtius)(公元1世纪)的《亚历山大大帝史》(Histories of Alexander the Great)[37]和佚名(公元4世纪)的《亚历山大旅程》(Itinerarium Alexandri)[38]等,在此仅列出阿瑞安《亚历山大远征记》,盖已足以说明问题。其余各种择要见于注释之中。

如前所述,早在居鲁士二世时代,阿喀美尼德帝国领有中亚大部分地区。这种情况似乎直至大流士三世(前380~前330年)即位也没有大的变化。[39]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入侵阿喀美尼德帝国,目的是当全亚洲之主,中亚自然包括在内。

据阿瑞安记载,公元前331年10月,在著名的高加米拉(Gaugamela)战役中,与马其顿军对峙的波斯军中有来自包括巴克特里亚督区在内的中亚军队[40]:

大流士的部队之所以这样庞大,是因为有大批援军。有巴克特里亚边境上的一些印度部族,加上索格底亚那人和巴克特里亚人。以上这些部队都由巴克特里亚总督柏萨斯(Bessus)指挥。和这些人一起前来支援的,还有居住在亚洲斯基泰人(Scythains)当中的一个叫Sacae的部族。他们所以来支持,并不是因为他们附属于柏萨斯,而是因为他们和大流士结了盟。[41]这批部队是马上弓箭手,指挥官叫马那西斯(Mauaces)。……(III,8)

巴克特里亚骑兵掌握左翼。跟他们在一起的有大益人(Dahae)和阿拉霍西亚人组成的部队。……在左翼之前,即面对亚历山大右翼的地方,部署的是斯基泰骑兵、一千来名巴克特里亚部队和一百辆刀轮战车。(III,11)

战斗进行中,巴克特里亚和来自其他中亚地区的部队面对马其顿人时并未怯战。(III,13)[42]直至高加米拉战役中波斯人败绩,追随大流士三世逃跑的部队中,也包括了巴克特里亚骑兵。(III.16)当时大流士决定,“如果亚历山大继续向他追击,他就想到内地去,向帕提亚和赫卡尼亚撤退,甚至撤到遥远的巴克特拉(Bactra)去”(III.19)。这不妨认为此时大流士三世已不得不依靠巴克特里亚总督柏萨斯,而中亚各督区(至少其总督)表面上还是支持阿喀美尼德帝国中央政权的。

但情况骤变,“跟大流士一起逃跑的骑兵司令那巴赞斯(Nabarzanes)、巴克特里亚总督柏萨斯、阿拉霍西亚和德兰癸亚那总督巴散提斯(Barsaentes)等人已把大流士劫持起来。”亚历山大闻讯挥兵急追,但没赶上,只是“了解到大流士确已被劫持,装在一辆篷车里带走。柏萨斯已顶替大流士掌握了大权。巴克特里亚骑兵和跟随大流士逃跑的那些波斯部队都尊他为领袖”(III.21)[43]。弒君的“柏萨斯的帽子按国王的戴法戴着,还穿上波斯皇家锦袍,[44]自称亚达薛西斯(Artaxerxes),不再叫柏萨斯了。他还自称亚洲之王(King of Asia)。……柏萨斯手下现在有跟他一起到达巴克特里亚的波斯部队和一大批巴克特里亚当地部队。他还期待斯基泰盟军跟他会合”(III.25)。[45]这大概可以认为是巴克特里亚总督夺权最成功的一次。

柏萨斯这次成功夺权显然与马其顿人的入侵关系密切。但在当时业已分崩离析的帝国,不知有几人想称王称霸,为什么成功劫持大流士三世是巴克特里亚总督柏萨斯为首的中亚诸督区的总督?具体原因固然可以指出不少,但究其根本,或是柏萨斯利用了中亚各地长期以来就存在的离心倾向。当阿喀美尼德帝国处于上升阶段时,这种离心倾向只是表现为总督个人的叛乱。事实上,所谓民心可用不过是篡位者的一厢情愿,柏萨斯最终还是失败了,不是败在马其顿人之手,实际上是败在包括巴克特里亚人在内的中亚土著之手。

据阿瑞安,“柏萨斯带着原先跟他一起劫持大流士的波斯部队,大约七千巴克特里亚部队[46]和从Tanais河(即锡尔河)这边来的Dahae人组成的部队,把高加索山(Caucasus,即兴都库什山)下这一带地方大肆破坏,企图把他自己和亚历山大之间的这片地方搞成荒地和废墟”,阻止亚历山大军队的推进。而当他得知亚历山大已越过兴都库什山,遂将部队运过阿姆河,烧毁船只,朝索格底亚那撤退,追随他的人中包括索格底亚那骑兵以及大益人部队。“只有巴克特里亚骑兵听说柏萨斯要逃跑,就分成若干小股各奔家乡。”(III.28)巴克特里亚总督被巴克特里亚人抛弃了。[47]身处巴克特里亚觊觎中央政权的历任总督,终于没有一位成功,也许这是最根本的原因,只不过在柏萨斯身上得到充分表现而已。

巴克特里亚位处东西交通要冲,人员、贸易往来是该处文化、经济发达的基础。加上自然条件不错,物产富饶,兵强马壮。[48]作为阿喀美尼德帝国的督区,既是王朝着意经营西部的大后方,又是王朝抵御北方草原游牧人南下的前线。故王朝也刻意经营之,尤其是道路的开辟和维护等。[49]

巴克特里亚督区既如此重要,[50]王朝势必委任皇亲国戚镇守之。这些皇亲国戚的主要特点似乎是具有潜在的王位继承资格,将他们远封至东北边陲,能防止其争权夺利,而巴克特里亚一地条件优越,于无缘王位者也可谓一种补偿。[51]但是,由于其地远离王朝统治中心,所谓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总督难免与君主离心离德。另一方面,既然其地颇为富庶,拥有割据一方的实力,[52]巴克特里亚总督则难免滋生野心,对君权构成威胁。反之,君主对巴克特里亚督区也不可能不提防或猜忌,这亦可能迫使本无野心的都督揭起叛旗。不言而喻,双方利益算计是冲突产生的根本原因。[53]

必须指出,历史上一再出现巴克特里亚总督觊觎大位的情况,很可能还与巴克特里亚土著和阿喀美尼德帝国离心离德有关。这种不甘臣服的民心和总督的野心很容易结合起来。例外容或有之,以上所述或有普遍性。

《周书·异域传》载:“波斯国:……王即位以后,择诸子内贤者,密书其名,封之于库,诸子及大臣皆莫之知也。王死,乃众共发书视之,其封内有名者,即立以为王,余子各出就边任,兄弟更不相见也。”案:此类王位继承法似乎不见伊朗史料。但其中“余子各出就边任”或始自阿喀美尼德帝国,而作出“兄弟更不相见”的规定,或许是因为吸取了阿喀美尼德帝国的教训,防患于未然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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