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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与哈马斯关系探析

内容摘要 伊朗与哈马斯关系开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伊朗为哈马斯提供了政治、道义、财政,乃至军事支持,双方形成了战略联盟关系。但这种关系是不对等的,在双方心目中的地位也大不相同。伊朗与哈马斯之所以跨越教派形成战略联盟关系,主要原因有四:其一,哈马斯是伊朗构建其地区联盟的重要一环;其二,伊朗与哈马斯的共同政策是形成战略联盟关系的基础;其三,伊朗与巴解组织关系恶化;其四,伊朗有输出伊斯兰革命的意图。伊朗与哈马斯的战略联盟关系,是双方的现实利益所需,但加剧了巴勒斯坦内部冲突,不利于巴勒斯坦问题的解决。2011年初阿拉伯剧变发生以来,尚无证据表明伊朗与哈马斯关系已发生重大变化,但哈马斯一些背离伊朗的迹象值得注意。关 键 词 巴勒斯坦问题;伊朗;哈马斯作者简介 陈天社,郑州大学历史学院教授项目来源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哈马斯的社会基础与影响研究”的阶段性成果。

文章来源 原文刊登于《西亚非洲》,2013年第3期。全文如下:

伊朗国教为十二伊玛目派,属什叶派。而建立于1978年12月的巴勒斯坦人组织哈马斯则属于逊尼派,但伊朗与哈马斯跨越了宗教派别差异,形成了战略联盟关系。这一关系引起了国际社会的高度关注,但学界涉猎不多。本文试对此议题做一探讨。

一、伊朗与哈马斯的关系

(一)伊朗与哈马斯关系的缘起

伊朗对哈马斯的关注始于1987年起义爆发后,当时伊朗政府发言人与媒体赞扬哈马斯与伊斯兰组织在起义中的贡献,贬低巴解组织的作用。之后不久,哈马斯与伊朗同意在“解放巴勒斯坦之战”中建立联盟。不过,此时伊朗的主要支持对象仍是黎巴嫩的真主党。

伊朗与哈马斯的关系正式开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1990年12月,哈马斯应邀参加了在德黑兰召开的纪念巴勒斯坦起义三周年的国际会议,本次会议称哈马斯的斗争为“巴勒斯坦伊斯兰起义”。1991年10月,哈马斯在约旦的发言人易卜拉欣·古什应邀参加了在德黑兰举行的反对马德里和会的会议。他说:“我们举行了最高水平会议,伊朗同意我们开设办事处,易马德·阿拉米被任命为我们驻德黑兰的代表。”从此,哈马斯得以在德黑兰公开活动。1992年10月,哈马斯政治局主席穆萨·阿布·马尔祖克与古什受邀访问了德黑兰,会晤了伊朗最高领袖阿里·哈梅内伊。在与伊朗领导人的会谈中,他们讨论了支持巴勒斯坦事业的财政途径,同意联合反对巴解组织与以色列开启的和平倡议,但古什否认了他访问伊朗革命卫队训练营的传言。另据巴解组织的说法,在此次访问中,伊朗许诺每年给哈马斯提供3000万美元的援助,而哈马斯也宣布加强与真主党的联系,这一访问还推动哈马斯建立了政治局。1992-1998年,哈马斯政治局成员乌萨马·哈姆丹任哈马斯驻德黑兰代表。

1994年11月发生了伊朗与哈马斯关系发展历程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11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属于伊朗革命卫队的学生和示威者强行闯入巴解组织驻德黑兰代表萨拉赫·扎瓦维的馆舍,称巴解组织是“美国和以色列的代理人”,要求以哈马斯取代巴解组织。扎瓦维被迫离开,伊朗政府决定中止与巴解组织关系,向哈马斯展现友好姿态。

(二)伊朗对哈马斯的支持

伊朗是公开支持哈马斯的中东国家之一,是哈马斯的重要外部依靠。

1.伊朗在政治和道义上支持哈马斯

德黑兰是哈马斯领导人频繁造访之地,双方领导人频繁举行会晤。1998年4月28日,哈马斯精神领袖阿赫马德·亚辛访问了德黑兰,会见了伊朗最髙领袖哈梅内伊。亚辛赞扬伊朗支持巴勒斯坦人反以斗争,称“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对巴勒斯坦国主张的支持甚至要超过巴勒斯坦人自己”。现任哈马斯政治局主席哈立德·马沙尔也经常会晤伊朗领导人。

2006年1月,哈马斯赢得巴勒斯坦立法委员会选举后,伊朗第一时间表示祝贺,称哈马斯胜选意味着巴勒斯坦人作出了赞成继续斗争和抵抗占领的选择。2006年2月20日,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在德黑兰会见马沙尔率领的代表团时,高度赞扬哈马斯拒绝承认以色列,呼吁“伊斯兰世界向哈马斯领导的巴勒斯坦新政府提供经济援助”。他还指出,“赢得胜利的唯一途径是继续对占领者进行武装斗争,而巴勒斯坦人民选择哈马斯就意味着用武力反抗以色列的占领”。2006年12月7日,哈马斯领导人哈尼亚任巴勒斯坦总理后的首次出访地点就选择了德黑兰,会见了伊朗总统内贾德等领导人,足见哈马斯对与伊朗关系的重视。此后,伊朗领导人屡屡表示支持哈马斯。如在2008年5月24日马沙尔率领代表团访问伊朗时,伊朗总统内贾德指出:“巴勒斯坦和黎巴嫩的胜利(哈马斯和真主党的胜利)是‘抵抗和坚持’的结果,他们在将来还会继续。”

对于来自伊朗的支持,哈马斯领导人予以高度赞扬。2009年12月,哈马斯政治局主席马沙尔在访问德黑兰时称:“其他阿拉伯国家和伊斯兰国家也支持我们,但伊朗人的支持居引领者地位。因此,我们高度赞赏并感谢伊朗。”2012年2月,在参加德黑兰自由广场举行的纪念1979年伊斯兰革命胜利33周年活动时,哈马斯加沙地带领导人哈尼亚称,伊朗人民将会成为“胜利的伙伴”,希望将来能在“自由的巴勒斯坦”会见他们。

2.伊朗为哈马斯提供财政乃至军事支持

以色列、西方国家、巴解组织或巴民族权力机构等均认为,伊朗对哈马斯提供了大量财政援助。伊朗也不否认援助哈马斯。伊朗国营电视台援引哈梅内伊的话说:“每年给巴勒斯坦提供财政援助是伊斯兰国家对巴勒斯坦承担责任的途径之一。”前伊朗议长哈达德·阿德尔也指出:“同其他国家一样,伊朗有义务帮助巴勒斯坦人,目前我们还不能说这笔钱的数目,但对任何一个伊斯兰国家的援助都应是大量的……议会期待政府增加援助……如果伊斯兰世界联合起来援助哈马斯,那就不再需要美国和欧洲的援助。”

对于伊朗援助哈马斯的数额,各方的估计差异很大。中东事务、对外事务、防务与贸易分歧分析家阿亚龙·D·皮纳在为美国国会撰写的报告中称,20世纪80年代末,哈马斯10%的资金来自伊朗。美国中央情报局前局长詹姆斯·伍尔西称1988-1994年伊朗为哈马斯提供了超过1亿美元的援助。以色列方面估计,伊朗仅在2005年就直接援助哈马斯约300万美元。加拿大情报机构估计伊朗一年转交给哈马斯300万-1800万美元。早在1992年,巴解组织执委会主席阿拉法特称伊朗给哈马斯3000万美元,而黎巴嫩一杂志的报导称伊朗一年从其石油销售中给哈马斯约1000万美元。另据维基解秘,原埃及情报局长奥马尔·苏莱曼曾告诉美国外交官说伊朗每年约向哈马斯政府转交2500万美元。不过,在2006年1月以前,哈马斯否认从伊朗获得财政援助,但承认伊朗为巴勒斯坦烈士和囚犯的家庭提供帮助和支持。据曾任哈马斯驻德黑兰代表的乌萨马·哈姆丹的说法,早在1991年,伊朗的烈士基金会就为约400名巴勒斯坦烈士和囚犯的家庭提供了帮助和支持。

2006年1月哈马斯胜选后,以色列和西方国家对哈马斯政府实行制裁,哈马斯向伊朗求援,伊朗做出了积极回应。伊朗政府承诺如果以色列和美国切断资金,它就向巴民族权力机构提供2.5亿美元的援助。2006年4月,在德黑兰举行的反对犹太复国主义国际会议结束时,伊朗宣布向哈马斯政府捐款3120万英镑。到2006年11月,伊朗声称已为哈马斯提供了1.2亿美元。在2006年12月7日哈尼亚访问伊朗时,伊朗又承诺给2.5亿美元以补偿西方国家对哈马斯的制裁。2008年5月,伊朗表示将在2008年下半年给哈马斯提供1.5亿美元的援助。

来自多方面的信息显示,伊朗还为哈马斯提供军事培训营地和后勤支持。据埃及情报部门的报告,在拉夫桑贾尼时期,伊朗培训了3000名哈马斯武装分子。以色列认为伊朗卷入到哈马斯的军事行动之中。据以色列缴获的2000年12月的一份巴勒斯坦情报报告,伊朗直接转交给喀萨姆支队40万美元,以特别支持在以色列的哈马斯军事活动及鼓励自杀性袭击行动。一些哈马斯武装人员也透露,他们曾在伊朗接受军事培训。据涉嫌1996年2-3月对以自杀性袭击的哈马斯军事指挥官哈桑·萨拉迈赫德向以色列警察交代,他曾在德黑兰附近的一基地接受伊朗专家为期3个月的培训。2008年3月,一哈马斯官员首次承认伊朗革命卫队在德黑兰训练哈马斯成员:“自以色列2005年8月从加沙地带撤出以后,数百名哈马斯战斗人员被派往伊朗进行军事训练,包括210名受伊朗革命卫队训练的武装人员,150多名人员训练长达6个月之久。”

(三)伊朗与哈马斯的分歧

对于双方关系,伊朗与哈马斯各自内部都有一些不同看法。伊朗国内对政府给予哈马斯等巴勒斯坦派别的财政援助有不满情绪。如在2002年,伊朗反政府的“争取民主学生运动协调委员会”就要求伊朗领导人“别管巴勒斯坦了,想想我们吧”。而哈马斯内部对与伊朗联盟也有分歧。哈马斯国内领导人倡导该组织巴勒斯坦化,暂停武装斗争,聚焦于从以色列镇压中保护哈马斯,考虑与巴民族权力机构建立同盟以作为防护屏的开放与和平的努力,而海外领导人主张通过与伊朗的联盟,结束冲突的哈马斯的伊斯兰化,视哈马斯为巴勒斯坦人民的真正代表、巴解组织的道义和政治替代者。2012年3月初,哈马斯内部就是否介入以色列和伊朗可能爆发的战事也出现了不同声音,一方主张“袖手旁观”,另一方威胁袭击以色列、帮衬伊朗。哈马斯发言人法齐巴尔胡姆称哈马斯没有足够“火力”介入地区战事,“我们的武器用于自卫、而不是攻击”。另一名哈马斯髙官艾哈迈德·优素福也持类似观点,认为以色列不会对伊朗动武,因为以色列知道,伊朗届时会给它“上一堂无法忘记的课”,“伊朗有能力回击,不需要其他人。”哈马斯领导人哈尼亚2012年5月10日在接受英国路透社记者采访时也表示,“即使以色列对伊朗核设施进行军事打击,哈马斯也不会对以色列发动袭击,哈马斯只为巴勒斯坦人民而战。”但也有一些哈马斯领导人主张支持伊朗。如加沙领导人扎哈尔称:“就犹太复国主义政权对伊朗发动战事而言,哈马斯的立场是动用最大力量还击。”哈马斯政治局主席马沙尔年月访问伊朗时也曾表示:“如果以色列对伊朗发动进攻,我们将在巴勒斯坦扩大战场”,“就像伊斯兰伊朗保护巴勒斯坦人的权利一样,我们也保卫伊斯兰伊朗的权利,我们是为反对伊斯兰教的敌人而结成的联合阵线的一部分。”

伊朗与哈马斯的立场有时也并不完全一致。2012年8月底,伊朗主办不结盟运动首脑会议。哈马斯先表示哈尼亚将参会,但在巴民族权力机构威胁要抵制会议时,伊朗表示没有邀请哈马斯领导人出席峰会,仅邀请阿巴斯参会,最终哈尼亚未能参加此次会议,这也透露出双方的分歧。

总体而言,伊朗与哈马斯形成了战略联盟关系。沙特阿拉伯专栏作家马沙利·扎耶迪甚至把哈马斯领导人哈尼亚称为“逊尼派哈桑·纳斯鲁拉”,足见双方关系的密切程度。但伊朗和哈马斯的关系是不对等的,伊朗明显处于支配地位,而哈马斯处于从属地位。这一关系在双方心目中的地位也大不相同。对作为中东地区大国的伊朗而言,哈马斯只是其对外关系中的一个小环节。单就中东地区看,哈马斯对伊朗的重要性远不如叙利亚和真主党。但对哈马斯、特别是哈马斯政府来说,由于以色列、西方国家的封锁,伊朗的支持与援助对其生存至关重要。

二、伊朗与哈马斯形成战略联盟关系的原因

伊朗与哈马斯形成战略联盟关系,主要基于以下四方面原因:

(一)哈马斯是伊朗构建其地区同盟的重要一环

伊斯兰革命后,伊朗一直面临巨大的国际压力。一是美国等西方国家、以色列对伊朗的敌视和封锁。伊斯兰革命后,美国与伊朗关系急剧恶化。1980年4月美国人质危机事件后,伊朗与美国断绝了外交关系。从此,美国等西方国家一直对伊朗现政权采取敌视政策。两伊战争中,美国站在伊拉克一边。克林顿时期,美国在中东地区实行“双重遏制”政策,其主要对象之一就是伊朗(另一个国家是伊拉克)。小布什时期,美国又把伊朗视为“邪恶轴心”。同时,美国极力推动国际社会对伊朗实行经济制裁,甚至传出军事打击伊朗的信息。美国等西方国家对伊朗的敌视与封锁,使伊朗在国际上比较孤立,国内经济也受到很大影响。伊斯兰革命后,以色列与伊朗关系严重对立。伊朗奉行反对以色列、乃至否认以色列的政策,以色列则不断放出袭击伊朗的信息,这使伊朗面临着军事威胁。二是逊尼派执政的阿拉伯国家对伊朗的警惕。伊朗伊斯兰革命胜利后,推行输出伊斯兰革命的对外政策,使阿拉伯国家执政当局、特别是海湾君主国家倍感压力,对伊朗产生了深深的戒备心理。三是中东地区形势变化及发展趋势对伊朗的压力。两伊战争中大多数阿拉伯国家支持伊拉克,与伊朗为敌。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尽管阿以矛盾重重,但中东和平进程已是大势所趋。巴解组织与以色列达成了奥斯陆协议,约旦与以色列实现了和平,毛里塔尼亚与以色列建立了外交关系,一些海湾阿拉伯国家也和以色列开始了交往,这使伊朗感到自己被孤立、被排除在地区秩序之外。伊朗所面临的上述种种压力,使其迫切感到需要构建自己的地区同盟。在这一背景下,伊朗积极与叙利亚、真主党发展关系,构建自己的地区联盟。巴勒斯坦问题在中东地区及伊斯兰世界中的独特地位,为伊朗提供了重要舞台,哈马斯成为伊朗构建的地区联盟的一环。而哈马斯自身的困境及其与叙利亚、真主党的密切关系,也为伊朗将它纳入自己的地区联盟提供了可能。

(二)伊朗与哈马斯的共同政策是联盟关系的基础

虽教派不同,但伊朗和哈马斯在许多问题上有相同立场。

1.反对以色列

早在1947年联合国讨论巴勒斯坦问题时,伊朗就与阿拉伯国家一同投票反对巴勒斯坦分治,反对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建立犹太国家。后以色列宣布建国后,尽管以色列政府已承诺给予伊朗最惠国贸易地位,甚至不惜对伊朗政府官员行贿,但巴列维王朝仍然拒绝承认以色列。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后,伊朗一直采取强硬的反以立场。伊朗伊斯兰革命领导人霍梅尼把反对巴列维王朝与以色列占领巴勒斯坦领土联系到一起,认为巴列维王朝是犹太复国主义者的代理人,而以色列则是巴列维国王及其反动政府的帮凶,是美帝国主义在中东的代理人,是反对信奉伊斯兰教的巴勒斯坦人的异教徒,犹太复国主义者与恐怖主义者一样犯下了极大罪行。海湾战争和冷战的结束,伊朗和以色列展开激烈竞争甚至对抗。九一一事件后,随着伊朗安全环境的恶化,伊朗加大了对以色列的指责,特别是内贾德总统屡屡发表强硬言论,甚至主张消灭以色列,使伊朗与以色列关系日趋紧张。同样,哈马斯也坚决反对以色列,认为它在巴勒斯坦的存在是非法的。共同反对以色列,成为双方合作的首要基础。

2.反对中东和平进程

20世纪90年代初中东和平进程启动后,伊朗一直持反对立场,对和谈大肆抨击。在马德里和会召开时,时任伊朗总统拉夫桑贾尼就称:“我们一定努力击败马德里和会,我们知道它是骗人的。”在《奥斯陆协议》签署之日,拉夫桑贾尼又指责巴解组织“对巴勒斯坦人民犯下了卖国罪”,签署该协议是“卖国的第一步……它造成了伊斯兰世界的分裂”,并呼吁对以色列发动圣战。现任伊朗总统内贾德更是质疑巴以直接和谈的合法性,称阿巴斯是以色列的“人质”,“阿巴斯无权代表巴勒斯坦人民作出任何让步”。他表示巴以和谈注定要失败,称巴以和谈持续很多年,没有给阿拉伯国家带来任何好处,认为巴勒斯坦问题不可能通过与敌人谈判来解决,巴勒斯坦人的命运应该由巴勒斯坦人自己掌握。伊朗还多次举行反对中东和平进程的国际会议。哈马斯也是中东和平进程的坚决反对者,多次参加伊朗主办的反对中东和平进程的国际会议。

伊朗和哈马斯均主张以武力来解决巴勒斯坦问题。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2008年5月底在会见到访的哈马斯政治局主席马沙尔时指出:“以色列现在已经到了最低谷,它已无力再打击坚强的巴勒斯坦人民,哈马斯应该继续打击以色列,放弃武装斗争是不光彩的。”他强调:“解放巴勒斯坦的唯一途径就是坚持不懈地进行反抗,如果选择非武装道路,最终要付出沉重代价,也会受到真主的惩罚。”同样,哈马斯认为圣战是巴勒斯坦的唯一解放之路,拒绝和反对任何政治解决巴勒斯坦问题的尝试。《哈马斯宪章》指出:“所谓巴勒斯坦问题的和平解决方案和国际会议的倡议彼此冲突。一旦考虑伊斯兰抵抗运动的意识形态,放弃巴勒斯坦的任何一部分就如同放弃宗教的一部分。对于巴勒斯坦问题,除圣战外别无解决方案。倡议、方案、国际会议等都是浪费时间和小孩们的游戏。”

3.共同反对西方,特别是反对美国霍梅尼认为,殖民主义强国和帝国主义在伊朗实行鼓励宗教学者的计划,并勾结巴列维王朝,实行西方化、世俗化,因而导致穆斯林社会的失败和衰落。他称美国是“剥夺和压迫世界人民的罪魁祸首”。哈马斯也有强烈的反西方色彩。《哈马斯宪章》指出:“资本主义西方、共产主义东方的帝国主义强权者以其所有可能——物资和人力来支持敌人,他们改变了敌我力量对比。”哈马斯认为,西方国家和以色列沆瀣一气,称以色列的建立是“东西方强权者为了犹太复国主义的目的在整个伊斯兰地区建立桥头堡的一个阴谋”,犹太复国主义者及帝国主义的罪恶目的是“试图分裂阿拉伯民族,企图在最后单独对付巴勒斯坦人”。正是上述共识与共同立场,使伊朗与哈马斯跨越了教派分歧,形成了战略联盟关系。(三)伊朗与巴解组织关系的恶化伊朗曾与巴解组织关系密切。霍梅尼还在法国流亡时,阿拉法特在黎巴嫩的游击队网络就为霍梅尼提供军事培训与武器。但伊朗伊斯兰革命后,双方的关系趋于恶化。1979年11月,伊朗学生占领美国大使馆,而阿拉法特却私自派一个代表团赴德黑兰试图调解,使伊朗领导人吃惊不已,双方关系急转直下。其实,双方关系恶化的主要原因是巴解组织走上了政治解决巴勒斯坦问题的道路。前伊朗革命卫队负责人、后为被压迫与战争退伍老兵基金会主席的穆德森·拉非克·都斯特1981年在法塔赫的一次会议上对阿拉法特说:“伊朗革命从巴勒斯坦革命中学到许多。由于我们信仰真主,我们有击败帝国主义拥护者国王的强大威力。”他然后转向阿拉法特说:“手拿橄榄枝是你们衰落的开始,因为巴勒斯坦只能通过枪杆子来解放”。1988年,阿拉法特在联合国号召与以色列和谈最终导致了伊朗与巴解组织关系完全瓦解。1989年,霍梅尼谴责阿拉法特为“背叛者和笨蛋”。另外,巴解组织在两伊战争中支持萨达姆,阿拉法特支持非斯方案及与阿富汗穆罕默德·纳吉布政权建立关系,也使伊朗不满。伊朗认为,与敌人谈判及成为大撒旦的朋友是背叛了霍梅尼的革命原则。随着与巴解组织关系的恶化,伊朗转而支持巴解组织的对手——哈马斯。1994年11月,伊朗把巴解组织驻德黑兰大使馆交给了哈马斯。此后,伊朗与哈马斯的关系顺利发展。前哈马斯驻伊朗代表乌萨马·哈姆丹公开宣称,哈马斯与伊朗关系的不断加强是以巴解组织为代价的。伊朗对哈马斯的支持,遭到法塔赫的严厉指责。法塔赫情报信息公开指控伊朗的资金支持哈马斯2007年6月在加沙发动政变,称哈马斯夺取加沙是“它与伊朗的联合方案”。法塔赫官员称伊朗的议程是“鼓励哈马斯建立一个以马沙尔为巴勒斯坦人民新面孔、更加破坏巴人民团结的新组织”,甚至指控伊朗提供数百万美元与武器给哈马斯以延长巴勒斯坦内战。巴民族权力机构把伊朗视为巴内部民族和解的障碍。据沙特媒体《欧卡兹报》报道,巴勒斯坦宗教事务部长马哈茂德·哈巴什2010年11月在接受采访时指出:“巴勒斯坦分裂是伊朗干涉巴勒斯坦内部事务造成的,伊朗应该远离巴勒斯坦问题,停止对巴勒斯坦内部事务的干涉。也正是因为伊朗的干涉,才使巴勒斯坦内部和解进程遇到巨大阻力,破坏了巴勒斯坦的团结。”巴民族权力机构主席阿巴斯2011年4月15日在接受英国路透社记者采访时也愤怒地指出:“伊朗一直指示哈马斯要做什么和不做什么。由于哈马斯从伊朗那里得到了资金支持,所以他们对伊朗是言听计从。哈马斯政治局主席马沙尔常年住在大马士革,他从伊朗那里获得资金,并根据他的意愿进行分配。他手中有钱,这就是他的武器,他在哈马斯领导层就有了说一不二的权力。”(四)伊朗支持哈马斯有输出伊斯兰革命的意图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后,输出伊斯兰革命是伊朗对外基本政策之一。霍梅尼认为,伊斯兰革命不仅是革命的手段,还是革命的目的。伊斯兰革命在伊朗成功以后,应以伊朗为根据地在全世界展开,在伊斯兰中不存在自由边界划分的民族国家,伊斯兰世界的人民拥有共同的目的、共同的命运和共同的法律——沙里亚法,其主权属于真主。他鼓吹到:“我们必须输出我们的革命,我们应放弃不输出革命的想法。”虽然霍梅尼去世后伊朗的调子缓和了许多,但仍能看到输出伊斯兰革命的影子。在伊朗伊斯兰革命的鼓舞下,巴勒斯坦伊斯兰复兴运动兴起,哈马斯的建立与发展即是其具体体现之一。哈马斯以伊斯兰教为根本指导原则,其最高目标是建立伊斯兰国,这和伊朗伊斯兰革命的目标一致,自然成为伊朗支持的对象。当然,哈马斯和伊朗的主张还是有区别,如哈马斯主张把斗争范围限定在巴勒斯坦地区,不介入其它国家事务。

结语

综上所述,伊朗与哈马斯的战略联盟关系是双方的现实利益所需。对哈马斯来说,以色列的封锁、打击以及西方国家的制裁,其生存面临严峻考验,急需外部支持。同时,为了和法塔赫竞争,也需要团结法塔赫的反对者。对伊朗而言,哈马斯是其地区联盟的一环,是其发挥地区影响的一个支撑点。一方面,伊朗通过与哈马斯联盟,扩大了其地区同盟的基础,而哈马斯的反以政策与活动,与黎巴嫩的反以力量形成犄角之势,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以色列对伊朗的安全威胁。另一方面,通过哈马斯,伊朗影响到巴勒斯坦问题的解决,扩大了它在中东地区的影响。正如丹尼·鲁本斯蒂因所指出的:“哈马斯被推向墙角而转向伊朗,与伊朗的关系已是、仍继续是哈马斯政府生存的唯一机会,而伊朗人也乐于看到在埃及边界与以色列之间有一政治和军事立足点。”值得注意的是,哈马斯与伊朗的关系引起阿拉伯国家的不快。伊朗高调支持哈马斯,使其在加沙的影响力增强。而阿拉伯国家认为,伊朗正致力于成为中东的主导力量,并通过哈马斯利用巴勒斯坦问题打击对手,这是阿拉伯国家不愿看到的。许多阿拉伯国家虽和哈马斯有交往,但实际上并不支持哈马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哈马斯与伊朗的亲近关系引起阿拉伯国家的忧虑。此外,伊朗支持哈马斯,使巴勒斯坦内部派别冲突加剧,不利于巴内部和解。它对中东和平进程的反对,也为巴勒斯坦问题的解决设置了障碍。

2011年初以来,中东地区局势发生巨大变化,对巴勒斯坦局势及哈马斯都产生了重要影响。就伊朗与哈马斯关系而言,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已发生重大变化,但一些迹象值得注意。其一,哈马斯与伊朗盟友叙利亚的关系恶化。叙利亚局势动荡后,哈马斯没有公开表态支持巴沙尔政权,2012年2月起表态支持叙利亚反对派,这造成巴沙尔政权与哈马斯关系恶化,哈马斯领导人已从大马士革大本营撤离,叙利亚当局也于2012年11月5日强行关闭了哈马斯驻叙利亚所有办事处。伊朗曾要求哈马斯表现出对巴沙尔的强有力支持,但哈马斯却采取了与伊朗大力支持巴沙尔政权相背的政策,这引起伊朗的不满。据悉,出于对哈马斯对叙利亚政策的不满,伊朗已削减了对该组织的资金。哈马斯与叙利亚关系的恶化,不仅对巴沙尔政权是个打击,也对伊朗构建的地区联盟有消极影响。其二,哈马斯与阿拉伯国家关系改善。虽然哈马斯在阿拉伯民众中有不少支持者,但大多数阿拉伯政府对其主要采取应付的态度,并没有给予多少实际的支持。埃及剧变后,与哈马斯关系非同寻常的穆斯林兄弟会掌权,哈马斯与埃及关系好转。哈马斯与卡塔尔的关系更是引人注目。哈马斯领导人马沙尔、哈尼亚相继访问卡塔尔。2012年10月24日,卡塔尔埃米尔哈马德也访问加沙并许诺巨额援助,成为哈马斯2007年掌控加沙以来访问该地的第一位外国元首。这些都表明,哈马斯有意回归逊尼派阿拉伯国家。而哈马斯的回归,特别是与一向对伊朗持戒备心理的海湾国家关系转暖,这对伊朗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当然,伊朗与哈马斯关系未来将如何发展,仍需进一步观察。